其次，要对不合乎标准的人进行“规训”，即用知识、技术手段对人的行为和肉体进行改造。规训技术是一种为了使用而改造人的行为和肉体的技术，目标在于使人成为驯服的人，从而维护现代秩序和权力机制的运行。规训的对象不仅包括偏离了标准的人，而且包括了所有的现代个体。对于前者，规训是为了使之回复到标准中；对于其他个体，规训是为了防止他们滑落的标准之外。福柯认为，所有的人都在知识－权力的规训网络中不可自拔，每个人包括规训者本身都深陷于规训的洪流当中，成为它的一部分，增添它的力量，也使每一个人被控制、教育、治疗和改造。

第三种客体化方式就是福柯所谓的“主体化”实践，即人性标准支配现代个体的“自我意识组织”的过程。[③]人生下来是不合乎标准的，主体化的目标是要把标准内化为所有人的自觉行动，它使主体标准最终变成“自我意识”或“自我教育”。福柯认为，这种改造本质上是“一种理性化的过程”^[2](p119)，也就是把理性人的观念内化到每一个个体的自我意识中去，从而使标准化显现为一种“个体化”或“个性化”，并且使之表现为一种个体自由的、合理的选择。

福柯后期对主体化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形成了所谓的“伦理学谱系学”。他的主体化研究，主要集中在性经验史领域，也就是说，以性经验领域的自我意识组织的历史研究来考察个体自我意识组织的历史演变。这种考察揭示主体化的真相，即主体化并不是从来就有的，而是现代出现，主体化道德只是“一种自我意识的组织的既定的可能性之一”^[2](p119)。更重要的是，福柯通过主体化揭示了权力通过现代道德干涉个体的自我意识组织的实质。这样一来，现代社会所提倡的“个性塑造”、“性格优势”、“成功心态”都变成了权力干涉个体自我的幌子。从某种意义上说，主体化是资本主义道德的最大秘密，它以自我教育的面貌出现，使自觉自愿地按照标准把自己改造资本主义道德所要求的标准人，而对权力奴役却浑然不知，甚至沾沾自喜。

五、解放现代人的方案

面对“现代人不过是知识－权力彻底奴役的产物”的结论，福柯试图寻找个体解放的出路。总的来说，他提出过“局部斗争”和“生存美学”两种方案。

1、局部斗争：反规训

    福柯认为，在现代知识－权力制度之下，传统的整体反抗并不能使人们摆脱权力的束缚，所以要进行“局部斗争”，以反对“主体性的屈从” ^[8](p276)。

局部斗争是针对现代权力的新斗争形式，反抗的是权力对身体的控制和改造。在局部斗争中，人们反抗的是与他们接近的、对个体直接实施作用的境遇。局部斗争不是一个整体，不以整体推翻权力统治为目的，而是以个体摆脱规训为目的。在现实运动中，局部斗争表现为各种各样的不同斗争形式。“妇女、犯人、新兵、病人和同性恋者”^[1](p212)争取解放的运动、“工人自治、环境保护和女权运动” ^[1](p467)，这些都属于局部斗争。在福柯看来，所有的人都在同规训权力进行着局部的斗争。

总的说来，福柯的“局部斗争”理论是矛盾的理论。福柯把反抗－权力看成共生的范畴，或者说，对权力的反抗本身就是权力的策略，甚至是权力运行制造了局部的反抗；并且，只有通过斗争，现代权力才能更好地发挥其效力；针对局部斗争，权力随时调整自己的策略，把斗争吸纳到自己的轨道中去。所以，对现代权力的反抗是没有意义的、没有出路的，现代人除了忍受权力的奴役以外别无出路。显然，这是悲观主义的论调。福柯的“局部斗争”说违背了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把人们引向一种无望的斗争中。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萨特说福柯是维护资产阶级统治的“最后堡垒”。

2、现代生存美学：反主体化

在后期，福柯提出了现代生存美学的解放策略。福柯现代生存美学受到了希腊伦理的启发，他主张学习和借鉴希腊生存美学，但不是要照搬或者恢复古代道德。总的说来，现代生存美学提倡的是反主体、反主体化的道德生活。在福柯看来，基督教以来的道德规范化的根源在于“主体理论控制了道德”^[1](p526)。与现代道德相反，现代生存美学是反对主体基础的，“主要集中于主体的道德的经验在今天来说已经不能令人满意了”^[1](p526)。

现代生存美学反对的是现代道德的强制性、规范性、齐一化和主体化。福柯反对一种所有人必须接受和服从的道德形式，以为这是“一种灾难” ^[1](p526)。现代生存美学并没有提出什么新规范，而是主张回到个体与自我的关系上来。这种与自我的关系应该成为道德生活的核心，从而指导整个生活。

现代生存美学主张绝对的个人选择和个体创造，实质是美学指导下道德多元化。福柯写道：“这种伦理的主要目的是美学目的，它主要是个人选择问题。”^[10](p42)首先，这种个人选择是彻底自由的，不受现代知识、宗教乃至一切传统道德观念的左右，完全是个性化的抉择。其次，这种绝对个体自由的个体选择应该是个体必须完成的伦理创造，人应该“面对创造自己的任务”^[10](p42)。最后，选择是有条件的选择，必须在美学指导之下。福柯认为，个体生活应该用一种美学思想来指导，应该成为有着自己风格（style）的艺术品。只有合乎美的选择，才能从权力的桎梏中解脱出来。所以，现代生存美学并不是主张道德虚无，而是要求最终指向一种美的生活状态。

现代生存美学反对现代社会的规范化、齐一化，将伦理关注的重心从人与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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