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丁冰洁:物理与佛教、神秘主义
物理与佛教、神秘主义
——由怀特海《科学与近代世界》所想到的
中国人民大学理学院物理系09级物理班 丁冰洁
我是一名物理学专业的学生,大二,尚处于基础知识入门阶段。这学期选修了“中国佛教史话”,对于宗教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再加上最近阅读了一些书籍,又看到怀特海这本《科学与近代世界》中有关于物理的部分,遂萌发了写这篇文章的念头。
这本书中谈到的,是物理与哲学。然而我对哲学不甚了解,只得转而谈我较为熟知的佛教和神秘主义。
物理,属科学范畴,而佛教与神秘主义,属文化范畴。探寻这其中的关系,似乎就在探寻科学与文化甚至科学与哲学的关系。
首先解释一下,何为神秘主义。这是我在最近的阅读中发现的说法。哲学与宗教的分界,是否就在于“信”和“智慧”?而神秘主义则似乎介于两者之间。神秘主义传统认为人凭着智慧达到超越,同时也要凭着信。人们通过灵修等形式探究自身,他们相信自己是伟大整体的一部分,相信一切万有和尘世万物之间的联系,达到类似印度教“梵我如一”、佛教“修佛成仙”、道教“得道开悟”的境界。
多数关乎神秘的传统,都把注意力转向内心世界,剥离感觉、情绪、欲望等等束缚,从人性的根本发现永恒,这属于内向型的神秘体验。当然,以我目前,尚且达不到这种境界。但我会随着养生课所练习的气功或者瑜伽功法调整呼吸,放慢呼吸,去感受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体悟,但,很舒服,有助于睡眠,也助于集中精力去思考一些事情。我想佛教的打坐应也与此类似,也即神秘主义所提到的“静修”。静修是直接超越个体、自我和俗世、发现更大的我或源头的练习。静修是灵性的而非宗教之事。灵性之事和真实的体验有关,它不仅是信仰而已;神是万物的根基,而非拟人化的父权形象;它要我们觉醒自己的真实的大我,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小我祈祷。它要锻炼我们的觉察,而不是要我们遵循教会的道德教条。它要我们每个人都找到心中的大精神,而不是去发现这所教会或那座庙宇做了什么事。静修是属于灵性的,祈祷是属于宗教的。静修要超越整个私我,它并不想从神那儿得到真实或想象的东西,而是要献出自身以通往更大的觉知。静修不属于任何一个宗教派别,它是全人类普遍的灵性文化的一部分,可以使生活的每个层面都充满觉知;换句话说,它是长青哲学的一部分。
相对地,还有一种外向型的神秘体验,从中寻找神性的光辉。
这两种倾向目的是相同的,都是为了寻找真理和意义。不过,内向型是神秘主义传统的主流,它着重于思,更倾向于哲学。外向型有时更倾向于宗教——常认定有一个超越精神和物质的、不生不灭的存在(如神),感到敬畏、顺服,感到强烈的依赖感和对自我的不确定,而向往浸透在这个光芒的怀抱。
神秘体验论的精髓就在你生命的最深处及你本有的觉性中。从根本上看,你和大精神、神性以及万物都是一体,都是永恒不变的。
通过阅读关于量子物理学的一些资料,我发现了一些很神奇的事情。即很多研究量子力学的伟大的物理学先驱(如爱因斯坦、德布罗意、玻尔等)都是重视神秘体验论者。
根据重视神秘体验论者的领悟,我们一旦超越或转化分离的自我感以及有限的自我,就会发现一个更伟大的我,一个无限、无所不在、永恒不变,与万有或大精神合一的我。如同爱因斯坦所说:“人是整个宇宙的局部;这个局部受到了时空的限制。他体会到自己及自己的思想和感觉,与这个整体是分开的——这是一种意识上的视错觉。这种视错觉对我们而言却好像监狱一样,把我们局限在个人的欲望和对身边少数人的热情中。我们的任务就是从这个监狱里解脱出来。”
不论是东方或西方的静修或默观,不论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或印度教,都是要帮助我们解脱我们只是彼此分离的、脱离大精神的自我的视错觉,帮助我们发现一旦我们从个体的监狱中解脱出来,我们便和神性及万有合为一体,同样地永恒无限。
这不仅是理论,而且是直接、立即的体验。自古至今,世界各地都有相同的事情发生,如同薛定谔所说:“如果某个文化环境里的某种概念是受限的或属于某些人的专攻,那么这一类的简单结论显然过于大胆。譬如以基督教的语言来说,它可能会变成:‘我就是万能的上帝。’听起来不但大不敬甚至有点疯狂。但请把这句话摆在一边,试想对印度人而言,这样的想法不但不亵渎神明,甚至代表对世界万象最深的洞见。多少世纪以来的重视神秘体验者都有相同的描述,如果把她或他的独特经验浓缩成一句话,那就是——我已经变成了上帝。”
这句话并不意味着我的个别的自我便是上帝,而是在我觉知的最深处,我直接与永恒相交。令这些物理学先驱最感兴趣的便是,这神秘的觉知与永恒觉知的直接相交。
爱因斯坦说过:“我们所经历的多数最美好的体验都是神秘体验论的。”德布罗意也说过:“机械装置也需要一种神秘体验论。”玻尔总结:“在我们这个时代,任何包含了理性理解和神秘体验的综合体都称得上是一个神话,不管它能否被表达出来。”
然而,物理与神秘主义并非同一层次上的东西。可以用这样一个比喻来说明:物理学为我们详细说明了“洞穴”中的阴影部分(相对真理),而神秘体验论则直接导向超越“洞穴”的“光明”(绝对真理)。
这些具有创见的物理学家,没有人认为现代物理学支持神秘体验论或宗教的世界观。他们认为现代物理学只是不再“反对”宗教的世界观,因为现代物理学比起古典物理学更能意识到自己的局限和片面,尤其在处理终极实相方面。爱丁顿同样也引用了柏拉图的比喻:“物理学坦诚它只能处理阴影部分,这是近代最重要的进展。”
所有物理学先驱都是神秘家,理由是他们想超越物理的局限,进入神秘的觉知,也就是要转化这个世界的阴影现象,揭露更高、更永恒的实相。他们是神秘学家并非因为他们研究物理,而是他们可以不顾物理;换句话说,他们希望神秘体验论是形而上的,也就是“超越物理”的。
至于现代物理学企图支持某个特定宗教的世界观,以爱因斯坦为代表的物理学家们称这样的企图“应该受谴责”,薛定谔甚至称之为“罪恶的”。他的解释是:“物理学与宗教毫无关系,物理学以日常经验为起点,然后以更精致的方法进行研究,它不可能转化日常经验,进入另一个次元……宗教的领域是远远超过科学解说的。”爱丁顿非常确定地说:“我不是在暗示新物理学‘证实’了宗教或替宗教信仰提供了正面的立论。就我自己而言,我完全反对这样的企图。”
现在的我,就像是在山洞中徘徊,我相信通过不断地学习,我能走出物理的山洞,看到外在哲学世界的美妙。
参考文献:
【1】《超越死亡——恩宠与勇气》,(美)Ken Wilber,2005。
【2】《秘苑玫瑰》,周宇,2007。
【3】《精神病人的世界》,天涯论坛。
【4】《科学与近代世界》,怀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