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16日晚18时，由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主办的2020年“哲学的星空：中国人民大学哲学前沿讲座系列”如期而至，采用线下与线上结合模式。本次讲座为第二讲，主讲题目是：《个体改造与乌托邦：斯金纳的“技治术”》，主讲人是哲学院刘永谋教授。人大哲学院副院长刘劲杨教授主持了讲座，他介绍了刘永谋教授的学术研究经历和本论题的问题背景。刘永谋教授曾获全国百优博士论文奖，曾担任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青年工作委员会主任、人大科技哲学教研室主任，并赴哈佛大学、荷兰乌特勒支大学等世界名校访学和讲学，近些年来一直致力于研究技术治理的理论与实践问题。本次讲座，刘永谋老师围绕“技治社会与斯金纳问题的缘起”、“作为技治基础的行为科学原理”、“控制人类行为的行为技术”、“斯金纳的技治乌托邦构想”、“个体改造路径的危险”等方面对其主题进行了相关介绍、论述和批评。参加讲座还有人大哲学院副院长张宵副教授、雷思温副教授等学院老师，2019级哲学专业博士生以及各专业学生和线上听众共同参与了本次讲座。

一、技治社会与斯金纳问题的缘起

当代社会是“技治社会”。刘永谋老师通过界定“技治术”、“技术治理”等相关概念，阐明了当代社会的技术治理趋势。他在技术治理的中国语境中，结合当下世界范围内新冠疫情防控与治理的现状，指出中国与他国在治理模式上的不同之处及其优势。他认为，技术治理研究也是科技哲学视角下的当代中国研究，因此他提出“技治中国论”，尝试与当下国家治理体系的推进结合起来。将不同学科知识、科学技术运用在治理活动中的方案各具特色，尤其是以行为主义学派斯金纳为代表的心理学方案。刘永谋老师介绍了物理学（H.Scott）、生物学（H.G.Wells）、管理学（J.Burnham）、经济学（O.Neurath) 、“智能治理的综合”（D.Bell）在社会治理中的理论与实践。以此为基础，他进一步强调心理学作为一门科学的创建是为社会服务的。而“斯金纳方案”是将行为科学运用到社会治理中，改造和控制社会成员行为的典型案例。刘永谋老师称之为技术治理的“个体改造路径”，初步回答了题目“个体改造与乌托邦”的含义。

二、作为技治基础的行为科学原理

行为科学原理是“斯金纳方案”的基础和出发点。刘永谋老师认为，作为技治基础的行为科学原理决定了斯金纳社会工程理论的特色。行为主义科学观包括认识论、方法论与实践论三个层面，并且在很大程度上破除了传统心理学的心灵主义和内省法。从这个意义上看，刘永谋老师认为斯金纳是一位反对形而上学杜撰的逻辑实证主义者。紧接着，他简单介绍了斯金纳基于相倚性和后果选择的环境主义观点，即人类行为是自然选择、操作选择和文化进化这三种后果选择的结果。刘永谋老师认为，行为主义心理学与当时盛行的逻辑实证主义及其工具主义化的操作主义紧密相连。他指出，行为主义主张对人的行为进行科学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有积极意义，因而需要进一步思考。

三、控制人类行为的行为技术

以行为科学原理为基础形成了“斯金纳方案”中控制人类行为的行为技术。刘永谋老师指出，将行为科学运用于控制人的行为，是斯金纳所主张的行为技术，而行为技术的关键是操纵强化。因此，设计、强化、与改变行为导致行为控制不可避免。自我控制、控制他人和机构控制是斯金纳主张的三类行为技术，以此构成了行为工程。刘永谋老师结合斯金纳的现实生活案例，阐明了行为技术的实际含义，并澄清了人们对于斯金纳行为控制及其限度的一些误解。刘永谋老师对此做了一个小结，认为行为主义将环境决定论推向了个体的人，这是最大的问题。

四、总体而渐进的文化社会工程

文化设计的对象是社会环境，通过控制环境，诱导有益于社会的人类行为。在刘永谋老师看来，斯金纳基于环境主义和行为主义主张控制人类行为的行为技术，形成了总体而渐进的文化社会工程。而这样的文化社会工程实际上以文化设计的原理为基础，它着眼于文化设计与文化进化，即文化的生存斗争。刘永谋老师从平衡、未来、渐进、温和以及反控制概括了斯金纳文化设计的五个注意事项，并总结了斯金纳文化设计的缺陷，例如平衡困难、“科学王”、政府失控和理论矛盾等。但他同时也指出，不少反对和批评斯金纳的意见并不充分，因此需要再次审视斯金纳的文化社会工程。

五、斯金纳的“技治乌托邦构想”

基于对行为主义科学原理、行为控制技术和文化社会工程的论述，刘永谋老师指出了斯金纳形成的“技治乌托邦”。这就是斯金纳在《瓦尔登湖第二》里关于行为主义社区的构想。刘永谋老师将斯金纳的《瓦尔登湖第二》与《一九八四》的奥威尔、《瓦尔登湖》的梭罗进行了对比分析，认为斯金纳构想的是最小消费与非竞争的美好生活，并致力于重新改造政治、经济、社会、教育以及文化。同时，斯金纳又凸显了极其强烈的情绪控制的梭罗主义。刘永谋老师就斯金纳的社区规模问题与中国家族控制谈了自己的独特见解，并澄清了人们批评斯金纳时的误解。刘教授指出，《瓦尔登湖第二》的流行，说明它抓住当代西方社会的一些根本问题，这是它给我们的启示。

六、个体改造路径的危险

最后，刘永谋老师对斯金纳的行为控制和个体改造观念进行了反思性的批评。随着技治社会的不断推进，人类对自身的认识逐渐发生根本性的转变：人的形象或人学，不再由哲学、文学或宗教、神话来勾勒，而越来越多地由科学技术来阐释。刘永谋老师称之为“科学人的诞生”。此外，还存在“能动者改造路径”、“专家遴选路径”。他进一步指出，威尔斯的“世界国”与斯金纳“瓦尔登湖第二”，两人均运用生物学和心理学成果治理社会，均属于技术治理的“个体改造路径”，也就是通过提升个体，来实现技治目标。但是，两人个体改造实施方案不同，技治目标也不同。

因此最大的问题是：科学技术对个体进行改造如何可能？刘永谋老师总结道：“瓦尔登湖第二”并非典型意义技术治理乌托邦，说它关心高效运行社会，毋宁说它关心规范社会成员行为。刘永谋老师在最后还引领大家思考：为什么不少美国人会对斯金纳趋之若鹜？斯金纳主张“贫穷的技治乌托邦”，美国不是消费社会吗？斯金纳反对传统意义的自由和民主，赞同思想改造，压制个体主义，美国不是民主自由吗？斯金纳抑制科学，美国不是科学至上吗？实际情况是，斯金纳却在美国广泛传播，拥护的人不少。刘永谋老师认为，斯金纳的技治术和新冠疫情美国的表现都说明了美国文化的另一面，比如乌托邦情节、宗教主义、反智主义和这种清教的狂热力量。我们对美国的研究者并没有真正足够的理解，这些问题值得进一步探究，也是技术治理的重要问题。

问题与回应

主讲结束后，在刘劲杨老师的主持下，线下和线上听众纷纷向刘永谋老师提问，例如我们如何控制技术的发展以符合我们社会的价值观，斯金纳的行为控制与道德物化理论、道德教育的联系，在技术治理的前提下个体道德责任与整体环境改造的关系等问题。刘永谋老师对上述问题进行提纲挈领的回答。他认为，我们应该在历史的和现实的境遇下去重新理解道德、人性本身，道德不是一成不变的。而另一方面，技术向善，服务于人是一个主流，其中有很多的理论与实践，例如芬伯格重构“技术代码”的批判理论，还有道德物化理论。道德物化理论是目前比较主流的观点，它强调通过物本身的设计（例如安全带），去调节人的认知和行动。技术治理其实是就是要按照技术的思路来设计社会，它与我们所提倡的民主价值、服务于人民的价值目标并不存在实质的冲突。其次，道德物化理论的关键是抓住物质的设计，也就是在技术的设计源头和过程中去参与和干预。斯金纳讲的涉及到社会制度，通过改造个体行为来重新设计文化环境。最后，他认为道德教育处在一种文化习惯当中，斯金纳主张的是文化工程，认为改造个体行为本身没有好坏之分，也不会依据善恶来改造。这里凸显了斯金纳自身的矛盾，取消了价值好恶之后究竟是依据什么进行个体的改造和文化的设计呢？在这个意义上，这也回答了第四个问题，斯金纳的理论把道德作为科学事实，取消事实与价值的区分实际上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个体道德责任与社会整体环境之间的矛盾，而且就斯金纳本人而言他是反对自由意志和良心的存在的。刘永谋老师最后谈了自己关于理想人格的看法，他认为理想的人格就是充满可能，不断面向未来。

本次讲座采用线上与线下结合的模式，线上与线下的讨论充分，参与者众多。最后，刘劲杨老师对本次讨论做了精彩的总结，也感谢所有参与提问的同学。参与者在这次讲座中深化了对技术治理的认识，讲座在掌声中圆满结束。

（供稿：科哲博士生谭泰成）